再次見面以後, 劉栗敏感地發現了陸湛這段時間的變化，整個人都徹底變化了一樣。

那一次不過是兩人在一起吃了一個飯, 期間有電話打了過來, 陸湛很抱歉, 劉栗看得出來這個電話很重要，點頭微笑, 讓他先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這一通電話應該是他手下的某個助理打來的, 劉栗雖然不太聽得懂他們談論的話，不過卻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陸湛應該是顧慮她的在場，始終是微笑著, 不過說出來的話, 卻一點都不像微笑那樣美麗，在商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陸湛身為分集團的總裁，雖然不乏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才爬到這個地位上的，這半年來他的努力和能力也是不容置疑的。

商場上的血腥，比娛樂圈的爭鬥遠要殘酷。

劉栗沈默地切著牛排吃，等待著陸湛這個電話接完。

似乎是顧慮著她的感受, 到底現在的陸湛還是不想破壞自己曾經在小仙女心目中的形象，即便現在他本質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很快, 陸湛掛了電話，笑著向劉栗說道：“小仙女，讓你久等了，我們繼續吧。”

劉栗朝他綻放了一個笑容, 仿佛什麽都不在意一般，然而沒人知道她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麽。

這一頓飯陸湛話很少，本來見到小仙女的確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然而現實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會讓美麗的心情徹底毀掉。

他在劉栗眼前仍然是從前那樣笑嘻嘻的，那一雙漂亮的眼睛裏仿佛只有劉栗一個人的身影，顯得是那樣的純粹，癡狂，他看向她的目光，總是有一種讓劉栗說不出的落寞，仿佛透過她看向曾經的自己，嘴裏有千言萬語想要和她訴說，最終卻像是保護自己最美麗的寶石，選擇了獻出自己。

飯後，劉栗難得有一天的假期，本想和他親近一下，陸湛拒絕了，“對不起啊，小仙女，公司還有很多事情，我不能——”

他說這話時，眼睛閃避了一下，有點兒心虛，但很快，劉栗就無法從中看到別的情緒了，只有一種純粹的遺憾，像是在說明，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不能繼續在一起了。

“我明白了。”劉栗那一刻，心裏是真的遺憾，不過，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她自然也明白現在的時間對於陸湛是很重要的。

“你回去忙你的吧。不過即便在忙也要記得要好好休息。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劉栗關心地說。

陸湛看著面前的女人，看著她臉龐上那明顯的擔憂之情，一瞬間，又有了繼續下去的勇氣。

再過一段時間，再過一段時間……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都平穩了下來，小仙女你想要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但是現在請允許我再脆弱一段時間。

最終，陸湛還是讓司機把她送回了樂園。

劉栗最終還是在手機上瀏覽了一下有關陸湛的新聞，在那些繁雜的消息之中，整理出了一些信息。

在她不知道的時間裏，陸湛被高管坑了，手下掌管的公司也差點破產，新產品不被理解，被調任總裁職位，即便如此，他也仍舊頑強地做到了，才有如今重掌陸氏分公司的機會。

在新聞上被稱為青年才俊。

現在的小陸總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只有跟娛樂圈的緋聞還有憑借著陸氏公子哥身份時才能上頭條的陸湛了。

然而與過去那個有著花花公子純善之名不同，現在即便是在匿名論壇上，也有陸氏名下的員工吐槽他處事過於冷峻，不通人情，冷酷如冰，手段如雷霆。

評價分化兩級。讚揚陸湛的，覺得他在短短不到一年就有這樣的成就，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劉栗心裏老是掛念著，終於她忍不住把電話撥到一個人那裏，作為陸湛身邊最為親近的杜少源，杜少，也是這個城市裏最為風流的人物。

杜少源很快接了，看見是劉栗的私人電話，幾乎一想，就知道她打電話來是為了陸湛。

不由皺起眉頭，他倆不是前幾天才一起約會了嗎？這麽，劉栗劉大明星想情郎了，也不直接打電話到陸湛那邊，而是打給他。

“餵。”杜少源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的。

“少源，我是劉栗。”劉栗自報家門，然後停了一瞬間，就繼續說：“其實，我打這個電話來，是想知道向你請教一些有關陸湛的事情。”

杜少源本來還是有些漫不經心的，聞言眼眸微微一凝，“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會說給你聽。”

劉栗聽到他這麽配合的話語，放松了一下，“謝謝。”

“他——”啟口，總是困難的，劉栗又想起了陸湛那一雙總是明亮的眸子裏落入的一些黯淡，總是在她不經意之間出現，很快，在她疑惑之際，他的臉上又若無其事，風輕雲淡，“自從上次他失蹤以後，我覺得陸湛變了很多，我說不出他的這種變化，是好大於壞，還是壞大於好，但他什麽都不和我說……我想，一定是不方便現在讓我知道，我明白，於是我一直都沒有去問，可是最近的見面，我感覺到了一種疏離，陸湛他……在可以疏離我。”

劉栗的敏銳，讓杜少源很佩服，不過陸湛這邊早就向他打了招呼。即便知曉一切事情，現在陸湛這樣的變化是為了什麽，但是他什麽都不能說。

“劉栗，別亂想，他那麽喜歡你，你應該也能發現，只不過現在的他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暫時不能和你說明，再給他一些時間吧。”杜少源緩緩地勸道。

“我知道。”劉栗沈聲吐出這三個字。“我只想知道，他是自願去做這些事的，還是不得而為之的。”

聽到劉栗的話，杜少源覺得很可笑，果然是兩個天真的人啊，所以才能湊在一起，他語氣略微有些嘲諷的意味。“即便他願不願意，他都要做，劉栗，我一向覺得你是個活得明白的人，怎麽今天也說這麽傻的話。”

劉栗沈默了片刻，說：“即便不適合，也要走這條路，這是他的人生，我明白，但我只想從你那裏得到一句話。”

“我看得出來他在勉強自己，他的壓力很大，他很難受，你都知道的吧。”

多年的摯友，雖然總是打鬧著說什麽狐朋狗友，其實他們內心都知道彼此對於自己的重要性。杜少源早就拿他當親人了。這半年來他一直陪伴在陸湛的身邊，又怎麽是劉栗一句“你都知道的吧”能夠說盡的清楚，越是明白，就越是不能阻擋著陸湛，他違背著自己的初心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在旁觀看著陸湛的痛苦，難道不也是一種折磨嗎？

不過，是兄弟，只要一句話，甘願赴湯蹈火。

既然，他不願意自己說，那麽杜少源即便很想對劉栗說一句你知道什麽，最終他還忍住在嘴裏，什麽也不說。

“我都知道。劉栗，你放心，有我在，永遠都不會有你最擔心的一幕發生。”最終，杜少源向她承諾了這麽一句，仿佛是害怕多說多錯一樣，很快他說了一句還有別的事要忙，就掛斷了劉栗的電話。

劉栗看著掛斷的電話，心裏那抹擔憂不但沒有消減，反而像一片黑色的濃雲籠罩在心頭。

陸湛又一次在忙完一樁案子後，頂著青黑色的眼圈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裏，大抵是熬夜多了，身體很累，走路起來也是歪歪扭扭的，助理擔憂地替他開了門。

“陸總，要讓醫生來看一下嗎？”

“不用，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陸湛拒絕了他。

等到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時，朦朧地回顧著客廳，陰沈沈的，在他眼底仿佛流動著某種徹骨的沈郁。蒙上一層灰色。

他雖然很累，很困，只不過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陸湛走了幾步，直接往沙發裏躺下，右手覆在後腦勺，看向雪白的天花板，眼神迷離。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日益日夜益夜地開始失眠。

起初，忙得焦頭爛額，並不是很在意，甚至覺得這樣很好，少一些睡眠，就多一些時間，能夠再快一點……

直到後來，失眠已經成了慣例，他以為只是自己的壓力過於大了一點，習慣了，也就好了。

到現在，每一次，當他閉上眼睛的時候，眼前就浮現出他永遠最無法忘記的那一幕。

紅色，妖艷血腥的紅色……從未見過那樣頹廢占據了美麗的顏色，象征著死亡的顏色，占據了他目光以內的世界，他看見媽媽一身是血地躺在浴缸裏面，那血紅色像一件漂亮的羽衣披在她的身上，她的臉色那樣的蒼白，那樣的痛苦。

可是，當時的他還是相信自己的母親就像是仙女一樣穿上自己的羽衣，快樂地回到天上了。

一直都不快樂的媽媽，以後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即便當時的他是那樣的害怕，可是仍然帶著那樣美好的祝願。

陸湛臉上露出一個苦笑，他伸出一只手，看向玻璃桌上放置的一小瓶藥瓶。拿到手心裏，磨蹭了一下。

今天要好好休息，迎接他的挑戰還在前方。

他沒有猶豫過一下，倒出一片藥吞下，腦海裏那一片血紅色也慢慢地沈凝了一下，意識開始沈淪。

沒錯，自那以後，只有服用安眠藥後，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清寧，安詳的睡眠。

而現在的他，被稱為青年才俊，其實卻是一個依賴著安眠藥的病人。

小仙女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失望的吧。

陸湛不由在最後，露出一個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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